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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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颯——”
正是天朗氣清, 惠風和暢之時，一艘龐大無比的巨舟攜勁浪破出雲海，緩緩懸停於高山山巔上空。
逐月舟寬闊甲板之上, 十數名身穿月紋白錦袍的元嬰修士無言靜立, 細看去正是一月前將三十六名決賽弟子護送至滄嵩秘境的一幹人，此刻氛圍肅穆。
巨舟盡頭處，鬢發霜白的老者身形瘦削，一手負在背後, 一手擡起, 輕撚頜下長須。
他面容蒼老, 可雙瞳卻極為明亮，目光如電, 周身沒有絲毫靈力氣息, 神色看著平和，卻不怒自威, 如霜寒峰頂的一顆覆雪蒼松。
正垂首望向下方的鳳鳴山。
他撫須的兩指一下接著一下，慢慢悠悠，像是在耐心等待著什麽。
“哢——鏗。”
終於，一聲器械轉動後又重重卡住的響動自巨舟一角傳來，打破了平靜。
時辰已到。
老者撚須的手一頓，隨後垂下身側：
“下舟, 開秘境。”
話音沈穩有力，聲量不大，卻直穿入耳。
“是——”眾修俯首齊應。
呼聲尾音悠悠散去，而白袍元嬰修士們均已消失在原地, 飛身落於山巔巨臺，從空中往下看去, 可以發現每個人的站位都十分講究，連起來便是精巧陣紋紋路。
開賽前領頭的隨行長老覃三袍袖一揮，一座沈重銅鐘落在前方地面上，鐘架上還掛著一枚小小鑰牌。
隨後，覃三轉過身，垂首，兩臂擡起，雙手捧上一把小小金錘。
下一刻，他面朝的空地上，老者一步踏來，身形忽地出現，來去如影，將覃三手上金錘輕巧拎起。
“龍長老，屬下已將一切都準備妥當，請您擊鐘。”覃三依舊是無比恭敬的姿態，不敢有絲毫怠慢。
面前的老者是主峰長老閣寶華頂十位鎮宗長老之一，修為已至化神，是當世強者中排的上號的人物，萬不可得罪。
鎮宗長老與普通的宗門長老，無論在實力上還是地位上，都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別。
往屆的宗門大比決賽，從未有鎮宗長老親自前來鳳鳴山，今日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前些日，主峰突然傳令下來，長老閣十長老中的某一位要跟隨逐月舟一同來迎結束秘境試煉的決賽弟子，屬實把覃三嚇了一跳。
畢竟鎮宗長老們極少現身，一閉關幾十上百年，神秘更甚過掌門清源君。
門中都傳，寶華頂上盡是些老怪物。
而這次，老怪物中的某一位，竟然為了區區宗門大比出山了。
真是比小豬崽飛天摘月亮還稀奇。
不過，覃三又想，
這一屆的決賽弟子一水兒的好苗子，裏面還有不少宗門中大能的血脈，說不準這位龍長老是想著收個小徒弟？
龍四海瞥了身旁站樁的人一眼，竟沒什麽大能的架子，突然冒出來一句：“嗯，你受累了？”
覃三聽見他的話，直接呆了一下，然後猛地咽了咽口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回什麽，雙手都有些抖起來。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當初在師門中修習，正開著小差然後被師父點起來回答問題的驚心時刻。
他，他該回什麽？
誒呦餵這是屬下該做的受累什麽的真是沒有的事兒？
說笑啦說笑啦咱就是個負責開船的哪配得上您老人家一句讚哪？
面前化神期大能隱隱散發出的強大壓迫感逼得他腦中一片空白，嘴巴顫動兩下，只冒出些許喏喏氣音。
“唔額這，這都是……”
“哼。”龍四海拎著小金錘，一聲輕呵打斷了身側唯唯諾諾的人，移回眼神，搖了搖頭。
膽小如鼠。
他越過旁邊擡袖擦汗的覃三，邁步向前，隨後在銅鐘前站定，握住錘柄，向鐘身敲去。
“鐺——”
綿長沈響在山巔回蕩，久久不散，與此同時，在場元嬰修士齊齊擡臂，掌中濃郁靈光乍現，伴隨鐘聲匯聚一處。
數秒後，宏偉冰霜巨門在半空中出現，轟然洞開——
“行了，”龍四海幽幽道：“等兩炷香，看看還有幾個能活著自己出來。”
*
渡月宗主峰。
千百只白鶴展翅飛旋空中，下方，一片靈山秀水，雲霧繚繞，恍若瑤池仙境。
群峰之間，巍峨宮闕拔地而起，繡闥雕甍，華美壯麗。
至高處，是一座完全由寒靈玉砌成的大殿，殿頂懸著一顆不斷散發柔和光澤的巨大寶珠。
——長老閣，寶華頂。
大殿深處，寶珠光芒透過殿頂開出的小窗直直穿下，灑在一片蓮池之上，蓮池岸邊，十座月紋紫檀臺環繞擺放，懸在半空。
此時，十座紫檀臺中有一座空著無人，另外九座分別被占據，九道身影或盤膝，或側臥，或站立，但目光皆凝向蓮池上空一片靈光——
靈光之中，畫面顯現的地方正是鳳鳴山巔。
“也不知道誰能第一個出來，”開口的是東南方向紫檀臺上的女修，身著金絲艷紅石榴裙，羽玉眉，靈狐眼，端是風流嬌俏美佳人。
她半倚在紫檀臺上，媚眼如絲，妖妖嬈嬈，好似無害又柔弱，然而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威壓分明是來自化神後期的強者。
“若是不出意外，定然是你那位小徒孫了，他可是金丹大圓滿。”曲鎏鳳笑著轉過頭，對著左邊紫檀臺上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修說道：
“真羨慕你啊，趙觀，觀微劍脈人才輩出。”
“哼。”女修話音剛落下，另一邊立刻傳來一聲冷哼。
出聲的是一名紅紋黑袍的老者，他面上沒有留髭髯，目中冷鋒直射對面的觀微長老趙觀，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正欲開口說些什麽。
“朱老，壓壓火氣啊。”被一道溫和男聲打斷。
長衡長老朱定淵偏首看去，與深綠綢緞長袍的英俊男子對上眼，瞬間調轉矛頭：
“怎麽？天醫臺的現在也開始到處管閑事了？”
“穆益年，當初你老子坐在你現在的位子上，也不敢這麽跟我說話！”
天醫臺首座穆益年神色不變，依舊一派和氣：
“朱老，何必動氣？動氣傷身，容易老的。”
“你已經老得夠快的了，不要雪上加霜哦。”他笑瞇瞇地補上一句。
朱定淵滯了一下，隨後從臉到脖子全部通紅，立時就要拔出劍來——
“出來了！”一聲提醒將他的動作打斷，註意力轉移至蓮池上方的畫面。
鳳鳴山巔，自冰霜巨門中飛降落地一道身影。
玄袍，玉冠……
鳳目。
在見到青年面容的一瞬間，九長老反應各異，有的驚愕，有的憤怒，也有的欣賞。
蓮池東南方，曲鎏鳳看著畫面中青年的那一雙鳳眼，眸中閃過一絲恨意，立時轉頭向正東方看去。
正東方，男修盤膝而坐，面容清俊至極，雙目閉闔，發絲盡是如雪的白，未束起，披散而下，腰背如竹挺拔，整個人似謫仙降世，不染俗塵。
身下月紋紫檀臺在十座紫檀臺中最為精巧，華貴。
此刻，他睜開了眼，雙瞳如墨深黑，望向畫面中的玄袍青年，竟是沈默了幾秒。
“顯奉，你……”曲鎏鳳忍不住開口出聲。
但沒有等她把話說完，男修忽地說道：
“我欲收此人為徒。”
一語出，驚震在場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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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
正是天朗氣清, 惠風和暢之時，一艘龐大無比的巨舟攜勁浪破出雲海，緩緩懸停於高山山巔上空。
逐月舟寬闊甲板之上, 十數名身穿月紋白錦袍的元嬰修士無言靜立, 細看去正是一月前將三十六名決賽弟子護送至滄嵩秘境的一幹人，此刻氛圍肅穆。
巨舟盡頭處，鬢發霜白的老者身形瘦削，一手負在背後, 一手擡起, 輕撚頜下長須。
他面容蒼老, 可雙瞳卻極為明亮，目光如電, 周身沒有絲毫靈力氣息, 神色看著平和，卻不怒自威, 如霜寒峰頂的一顆覆雪蒼松。
正垂首望向下方的鳳鳴山。
他撫須的兩指一下接著一下，慢慢悠悠，像是在耐心等待著什麽。
“哢——鏗。”
終於，一聲器械轉動後又重重卡住的響動自巨舟一角傳來，打破了平靜。
時辰已到。
老者撚須的手一頓，隨後垂下身側：
“下舟, 開秘境。”
話音沈穩有力，聲量不大，卻直穿入耳。
“是——”眾修俯首齊應。
呼聲尾音悠悠散去，而白袍元嬰修士們均已消失在原地, 飛身落於山巔巨臺，從空中往下看去, 可以發現每個人的站位都十分講究，連起來便是精巧陣紋紋路。
開賽前領頭的隨行長老覃三袍袖一揮，一座沈重銅鐘落在前方地面上，鐘架上還掛著一枚小小鑰牌。
隨後，覃三轉過身，垂首，兩臂擡起，雙手捧上一把小小金錘。
下一刻，他面朝的空地上，老者一步踏來，身形忽地出現，來去如影，將覃三手上金錘輕巧拎起。
“龍長老，屬下已將一切都準備妥當，請您擊鐘。”覃三依舊是無比恭敬的姿態，不敢有絲毫怠慢。
面前的老者是主峰長老閣寶華頂十位鎮宗長老之一，修為已至化神，是當世強者中排的上號的人物，萬不可得罪。
鎮宗長老與普通的宗門長老，無論在實力上還是地位上，都是天與地，雲與泥的差別。
往屆的宗門大比決賽，從未有鎮宗長老親自前來鳳鳴山，今日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前些日，主峰突然傳令下來，長老閣十長老中的某一位要跟隨逐月舟一同來迎結束秘境試煉的決賽弟子，屬實把覃三嚇了一跳。
畢竟鎮宗長老們極少現身，一閉關幾十上百年，神秘更甚過掌門清源君。
門中都傳，寶華頂上盡是些老怪物。
而這次，老怪物中的某一位，竟然為了區區宗門大比出山了。
真是比小豬崽飛天摘月亮還稀奇。
不過，覃三又想，
這一屆的決賽弟子一水兒的好苗子，裏面還有不少宗門中大能的血脈，說不準這位龍長老是想著收個小徒弟？
龍四海瞥了身旁站樁的人一眼，竟沒什麽大能的架子，突然冒出來一句：“嗯，你受累了？”
覃三聽見他的話，直接呆了一下，然後猛地咽了咽口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回什麽，雙手都有些抖起來。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當初在師門中修習，正開著小差然後被師父點起來回答問題的驚心時刻。
他，他該回什麽？
誒呦餵這是屬下該做的受累什麽的真是沒有的事兒？
說笑啦說笑啦咱就是個負責開船的哪配得上您老人家一句讚哪？
面前化神期大能隱隱散發出的強大壓迫感逼得他腦中一片空白，嘴巴顫動兩下，只冒出些許喏喏氣音。
“唔額這，這都是……”
“哼。”龍四海拎著小金錘，一聲輕呵打斷了身側唯唯諾諾的人，移回眼神，搖了搖頭。
膽小如鼠。
他越過旁邊擡袖擦汗的覃三，邁步向前，隨後在銅鐘前站定，握住錘柄，向鐘身敲去。
“鐺——”
綿長沈響在山巔回蕩，久久不散，與此同時，在場元嬰修士齊齊擡臂，掌中濃郁靈光乍現，伴隨鐘聲匯聚一處。
數秒後，宏偉冰霜巨門在半空中出現，轟然洞開——
“行了，”龍四海幽幽道：“等兩炷香，看看還有幾個能活著自己出來。”
*
渡月宗主峰。
千百只白鶴展翅飛旋空中，下方，一片靈山秀水，雲霧繚繞，恍若瑤池仙境。
群峰之間，巍峨宮闕拔地而起，繡闥雕甍，華美壯麗。
至高處，是一座完全由寒靈玉砌成的大殿，殿頂懸著一顆不斷散發柔和光澤的巨大寶珠。
——長老閣，寶華頂。
大殿深處，寶珠光芒透過殿頂開出的小窗直直穿下，灑在一片蓮池之上，蓮池岸邊，十座月紋紫檀臺環繞擺放，懸在半空。
此時，十座紫檀臺中有一座空著無人，另外九座分別被占據，九道身影或盤膝，或側臥，或站立，但目光皆凝向蓮池上空一片靈光——
靈光之中，畫面顯現的地方正是鳳鳴山巔。
“也不知道誰能第一個出來，”開口的是東南方向紫檀臺上的女修，身著金絲艷紅石榴裙，羽玉眉，靈狐眼，端是風流嬌俏美佳人。
她半倚在紫檀臺上，媚眼如絲，妖妖嬈嬈，好似無害又柔弱，然而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威壓分明是來自化神後期的強者。
“若是不出意外，定然是你那位小徒孫了，他可是金丹大圓滿。”曲鎏鳳笑著轉過頭，對著左邊紫檀臺上相貌平平的中年男修說道：
“真羨慕你啊，趙觀，觀微劍脈人才輩出。”
“哼。”女修話音剛落下，另一邊立刻傳來一聲冷哼。
出聲的是一名紅紋黑袍的老者，他面上沒有留髭髯，目中冷鋒直射對面的觀微長老趙觀，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正欲開口說些什麽。
“朱老，壓壓火氣啊。”被一道溫和男聲打斷。
長衡長老朱定淵偏首看去，與深綠綢緞長袍的英俊男子對上眼，瞬間調轉矛頭：
“怎麽？天醫臺的現在也開始到處管閑事了？”
“穆益年，當初你老子坐在你現在的位子上，也不敢這麽跟我說話！”
天醫臺首座穆益年神色不變，依舊一派和氣：
“朱老，何必動氣？動氣傷身，容易老的。”
“你已經老得夠快的了，不要雪上加霜哦。”他笑瞇瞇地補上一句。
朱定淵滯了一下，隨後從臉到脖子全部通紅，立時就要拔出劍來——
“出來了！”一聲提醒將他的動作打斷，註意力轉移至蓮池上方的畫面。
鳳鳴山巔，自冰霜巨門中飛降落地一道身影。
玄袍，玉冠……
鳳目。
在見到青年面容的一瞬間，九長老反應各異，有的驚愕，有的憤怒，也有的欣賞。
蓮池東南方，曲鎏鳳看著畫面中青年的那一雙鳳眼，眸中閃過一絲恨意，立時轉頭向正東方看去。
正東方，男修盤膝而坐，面容清俊至極，雙目閉闔，發絲盡是如雪的白，未束起，披散而下，腰背如竹挺拔，整個人似謫仙降世，不染俗塵。
身下月紋紫檀臺在十座紫檀臺中最為精巧，華貴。
此刻，他睜開了眼，雙瞳如墨深黑，望向畫面中的玄袍青年，竟是沈默了幾秒。
“顯奉，你……”曲鎏鳳忍不住開口出聲。
但沒有等她把話說完，男修忽地說道：
“我欲收此人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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